卡扎菲给了法美一个台阶

利比亚局势正处僵局。自北约从美国手上接过对卡扎菲政权打击的领导权后，其进攻强度已减一半。利比亚政府军虽受空中禁飞令所限，但其地面攻击仍略胜一筹，反政府军处于退守。

卡扎菲现在把力量保存在首都的黎波里，他已将彻底摧毁反政府势力的政治目标调低到保护自身以及保障政权的基本面上。只要城里民众不造反，只要北约炸弹不掉落下来，利比亚政府的财力还可维持一段开销。如果西方来个误炸，还很可能激起利比亚民众对本国政府加大支持，以及国际社会对北约更多反感。

卡扎菲曾经很聪明，他为了政权生存曾经现实主义过一回。利比亚政府曾违背国际承诺，秘密获得铀浓缩技术以发展核武。2003年美国政府以伊拉克违约发展大规模毁伤性武器为由发动对伊战争。虽事后证明伊拉克当时并未开展美国所怀疑的活动，但萨达姆政权却因此被推翻，国家也因战争受到严重破坏。美国敢以武力颠覆一个当时并未开发核武的伊拉克政府，而且国际社会无力予以制止，那么利比亚确有违反国际协议之实，其后果可想而知。于是，卡扎菲审时度势，及时向西方妥协，由英美当局到利比亚取走了那些核武设备与图纸，其政权因此得以保存。

这次，西方发起对利比亚制裁的初衷是“制止其对平民的伤害”，并因此规定空中禁飞。法国等希望因此保护利比亚反政府军，促使利比亚人推翻利比亚政府。卡扎菲当初若能判断形势，停止镇压反政府力量，反政府势力未必一定要推翻他。但他不顾国际制裁，仍对反政府力量发动凌厉攻势。这虽属主权行为，但构成蔑视西方。若西方不予军事介入，卡扎菲将收回失地。他全赢，西方全输。

卡扎菲不愿寻求双赢，战略失策，其结果就是逼出法国，并让法国“绑架”美国。美国尚未日薄西山，华盛顿不会让法国领头，奥巴马政府被迫一度领军。但西方对这场行动并无明确目标，本来是趁西亚北非之乱支持一下“民主”，并无出兵推翻他国政府之意。但若卡扎菲全赢，则西方脸面大失，非动武不可。

但卡扎菲毕竟能屈能伸，为了政权他再度寻求妥协。日前，他已接受非盟调停，愿与反对派商谈停火。停火有所失，因为其对手不会放弃政治挑战；但停火也有所得，因为他也免除了对手的军事挑战。一定程度上，在外界的干预下，利比亚两派力量出现了非对称平衡，僵局还将继续。

当初是阿盟请求安理会制裁利比亚的，这为西方军事干预打开了大门。现在非盟斡旋停火，而且卡扎菲准备接受，可以看作为这场内战的结束奏响了序曲。

虽然，西方不会乐见卡扎菲政府继续生存。但推翻卡扎菲政府并非西方的既定目标，而是在利比亚动乱以来西方尤其是法国逐步演变而生的愿望。西方并非缺乏能力推翻这个政权，只是它们未必愿意付出相当成本，况且利比亚问题不属它们的核心利益。法国却认为是其核心利益，但其领导人有点激动，还要面子，不愿实事求是。奥巴马说盟国的核心利益就是美国的核心利益，这位总统延续其一贯的理想主义，其实这次口是心非。对于不是核心利益的问题，出动地面部队去推翻一国政府，其结果也未必比倒萨战争的后果来得更好。

（作者：沈丁立，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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